冬至何必那么阴森森
昨天是冬至，有朋友约我晚上出去见一见，约的时候再三打招呼：“冬至啊，你能来吗？”我是从来没有什么禁忌的，被朋友问得倒是有点汗毛凛凛，“我到底要不要来？”最终还是去了。因为约的地点不远，安步当车去的。当时傍晚六点左右，天已经暗了但还没有全黑，路上有不少人烧锡箔，烟雾缭绕。一位出门遛狗的阿姨对同伴说：“今朝冬至，快点回去，我关照阿拉儿子，绝对不允许在外头晃。”说着，朝我瞥了一眼，又急速望向远方，“冬至，冬至晓得伐？”阿姨的表情，好像看到了怪人，也许……把我当成了什么不该看到的，都未可知。冬至啊冬至，本来只是个普通的传统节日，平白无故被人们搞得阴森森的，有句说句，冬至有那么可怕吗？
这是北方人
大概有近十年的光景，我工作日下班的时间是晚上十一点半，要等到深夜新闻结束才能下班，无论寒暑都是这样。冬至的晚上深夜下班，并不稀奇。晚上十一点半以后，我上班的地方出租车难叫，公共汽车的末班车也过了，那时候选择不多：等夜宵车，骑共享单车，或者就是走回家。回家的路上，难免会经过一些地方，比如：延安路高架和南北高架交界处的“龙柱”，不是有很多传说吗？再比如，重庆南路圣伯多禄堂周边，建国东路淡水路，解放前不都有墓地吗？还有，高架徐家汇路上下口，原来的法商水电厂，1949年可是被国民党飞机轰炸过的……在冬至的午夜时分走过这些地方，难道不会害怕吗？难道没有看到过什么吗？
然而并没有，从来没有。因为我始终相信冬至不是像很多人说的那样。冬至，一年中白天最短、夜晚最长的一天，却是一个很温暖的日子。我出生在一个上海的无锡人家庭，家里老人在世的时候，我们家保留了完整的无锡农村习俗。冬至是什么呢？冬至就是吃吃吃啊。清明和冬至是两个和老祖宗有关系的节日，无锡和上海一样，清明节要上坟，但冬至却不需要。过冬至只是在冬至夜（冬至前一晚）大鱼大肉地祭一次祖（无锡方言为“祝飨”，很有古风），祭好祖宗回回锅，就是一家人的团圆饭了。“有末吃一夜，没末冻一夜”，上海也有类似的俗语，说的是贫富差距，有点“朱门酒肉臭，路有冻死骨”的意思。一觉睡醒，到冬至的正日子，煮点汤圆吃一吃，这个节也就过了。
我的冬至回忆
冬至前一天有朋友问我：冬至夜究竟指的是冬至前一晚还是冬至当天的晚上？我怕自己说错，特地询问了长辈。无锡人的冬至夜，指的是冬至前一晚，上海因为五湖四海，想必各地有各地的风俗，“五里不同风”，江南一带是这样的，所以人家怎么样，我也无从置喙。
“有末吃一夜”，吃些什么呢？前两天看到号称无锡“活历史”的华钰麟老人写的文章，说到无锡人传统的冬至晚餐有咸鱼咸肉，最重要的是“冬至萝卜”。回想我家冬至的菜谱，似乎要丰盛一点，毕竟先要祭祖，整条的鱼、整块的肉和整只的鸡是必须有的，还有一只记忆中难忘的大菜：一锅煮得雪白的蹄髈汤，没有火腿、没有笋，更没有青菜，只有一只在砂锅里煮了几个小时、皮酥肉烂的白笃蹄髈。扯下一块，蘸点熬过再加过砂糖的酱油，在猪肉需要凭票供应的时代，这是嗅觉和味觉的至高享受。
不知从什么时候起，冬至过得越来越简单，也越来越阴森了。马路上很多人烧锡箔，大家彼此提醒：晚上不要出去。有人坚持冬至一定吃饺子，有人强调南方人一定吃团子，大鱼大肉好像不怎么受欢迎了。盼望着过年的孩子被告知“干净冬至邋遢年”，他们暗自祈祷冬至能下几滴雨，那就可以过一个阳光普照的春节了，要知道那可是在寒假里啊。也有人挂起了“庭前垂柳珍重待春风”的“九九消寒图”，数着日子等待春天的来临。
甜的咸的都要有
谁都不在乎冬至到底是个怎样的节日，总之烧锡箔就是了，总之晚上不要出去就是了，冬至和清明、七月半，到底有什么区别？没有人在意。可怜中国人的老祖宗，为钞票忙碌了一辈子，到了那边还不太平，不断有人“汇款”过来，也不知那些东西是不是硬通货，汇率怎么样？
我想，如果搞不清楚清明、七月半、冬至，也没有什么关系。与其自己吓自己晚上不出门，与其烧一些不知有没有用的锡箔造成空气污染，倒不如把清明、七月半和冬至，都过成一个普通的日子。在每一个普通的日子，都不要浪费自己的生命，过得有意义、有价值，坦坦荡荡。让自己过世的先人如果地下有知，也能为自己感到骄傲，至少不能让他们感到羞耻。
如此，则孤身走夜路，又有什么好怕的呢？
最近我还写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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